俄乌冲突持续,国际能源动荡冲击全球经济。在对俄罗斯挥舞制裁大棒的同时,如何填补对俄制裁造成的石油市场供不应求,成了西方目前的头等要事。
此时此刻,美欧官员的身影频现于战争阴云下的东欧,也在有事相求的中东产油国间来回穿梭。3月15日,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中东政策协调员布雷克·麦格克率团抵达沙特。一天后,英国首相约翰逊也踏上了这片世界最大原油出口国的土地。
沙特是少数几个拥有剩余产能的石油生产国之一,但在西方频频提出石油增产请求时,沙特仍然坚持遵循与俄罗斯等主要产油国先前达成的产量协定。根据13个欧佩克成员国与俄罗斯等10个非欧佩克产油国的协商,2021年7月,主要产油国同意从当年8月起将日均总产量每月上调40万桶,直至恢复2020年4月减产前的规模。分析认为,许多产油国未达到增产目标,沙特与俄罗斯是仅有的两个具有较大增产空间的国家。
美国总统拜登上台后一改前任特朗普的作风,对沙政策改弦更张,美沙关系也日趋紧张。在俄乌冲突爆发前,拜登并不急于与沙特领导人对话——但现在,主动权似乎开始落在沙特手中。
不愿配合美国步调
原油市场动荡之际,西方正加大对沙特的压力,要求其进一步增产并孤立俄罗斯,但沙特并没有表现出配合的态度。早在2月27日与法国总统马克龙通话时,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就已经表示,沙特将继续遵守与俄罗斯等主要产油国先前达成的石油增产协议。这种态度截至目前并未出现明显改变。
《华尔街日报》此前援引匿名美国官员的话称,由于美国在卡舒吉遇害一事上紧咬不放,沙特王储穆罕默德3月8日拒绝接听拜登的电话。当时美国媒体分析称,这可能还因为拜登政府在沙特与也门胡塞武装的冲突中未对其给予足够支持,在恢复伊核协议的谈判中也未考虑到沙特的意愿。但随后,白宫新闻秘书普萨基以消息“不准确”为由对拒接电话一事予以否认。
据路透社报道,消息人士称,3月15日,麦格克率美国代表团会见了沙特高级官员,再次敦促其提高增产幅度,同时也与沙特讨论了“包括也门战争在内的广泛问题”。
“拜登上台后强调价值观外交,也未将中东问题作为优先议程,并对沙特的也门政策多有批评。”复旦大学中东研究中心研究员邹志强对澎湃新闻表示,在胡塞武装、伊核问题上,沙特确实觉得自身安全关切未得到美国充分重视,此外,沙特等国对国际能源市场形势与前景有自己的评估,得出结论和沟通协调也需要时间。在此背景下,沙特等国对美国的态度比较冷淡,不愿在能源、俄乌冲突等问题上配合美国。
另一海湾产油大国阿联酋也未与美欧统一步调。2月25日,阿联酋在美国起草的谴责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安理会决议中投下弃权票。在《华尔街日报》的报道中,阿联酋也和沙特一样拒绝了拜登的通话请求。而在约翰逊3月16日将沙特与阿联酋描述为“切断对俄罗斯油气依赖的关键国际合作伙伴”后,阿联酋著名政治分析人士阿卜杜勒-哈莱克·阿卜杜拉表示,约翰逊不应抱太大希望。“鲍里斯(约翰逊)会空手而归。”他在推特上写道。
阿联酋驻美大使尤素福·奥泰巴3月9日曾发表声明称阿联酋愿意增产,并鼓励其他欧佩克成员国增产,当时的油价应声下跌至每桶约110美元。然而,在阿联酋能源部长马兹鲁伊强调阿联酋将遵守“欧佩克+”此前的产量协定后,国际油价又在3月10日回升至每桶近122美元的高位。
邹志强也指出,国际油价持续高位对海湾产油国并不完全是好事。“海湾国家会协商进行干预,以维护能源市场稳定和自身长远利益,也并不完全出于帮助美国缓解油价问题。”他表示,“沙特与阿联酋也无法完全无视美国的压力,随着美国进一步施压,两国也会做出回应。”
竞争对手伊朗成为备选方案?
国际能源署(IEA)已经表示,除非欧佩克提高供应水平,否则国际石油市场最早将在今年第二季度陷入供不应求的局面。《华尔街日报》指出,除了欧佩克主要成员国沙特和阿联酋的闲置产能之外,没有其他额外供应来源可用于平衡市场,目前国际石油库存已降至多年来的低位,伊朗增加供应的前景也似乎遥不可及。
由于去年年中以来的国际油价上涨,美国正承受着史无前例的高通胀水平,目前通胀率据估已达到近8%,已经成为能够影响今年美国中期选举的关键因素之一。焦头烂额时,拜登政府也不得不另辟蹊径。3月5日,美国高级代表团访问委内瑞拉并与委总统马杜罗举行会谈,美方称双方在会谈中讨论了“能源安全”等一系列议题。
外媒分析认为,美方可能以放松或解除对委制裁作为交换,分化委内瑞拉与俄罗斯的盟友关系,并希望从委直接进口原油保证自身能源供给。但这一设想也并不会在短期实现。半岛电视台报道称,委内瑞拉石油部门的基础设施已经老化,当前日产量约为70万桶,若提高产量则需要注入更多投资。
若能在短期内达成一份新的伊核协议,伊朗也会成为美国的潜在替代方案。据《华盛顿邮报》此前报道,伊朗石油重返世界市场可能会让油价下跌至少10%。而当下伊朗也希望利用全球能源市场不稳定的机会,在维也纳的谈判中获得更大优势。
“美国回归伊核协议首要动力不是为了油价,但达成协议和解除对伊朗的石油出口制裁肯定有助于缓解国际油价,有利于解决燃眉之急,当前俄乌冲突背景下美国也乐于看到这一点。”邹志强表示。
“但要注意的是,伊朗无法完全替代俄罗斯,实际上任何其他油气出口国都无法做到这一点。”邹志强也指出,伊朗仍然是沙特的核心关切。“沙特自然不希望看到解除对伊朗的石油出口限制,不愿看到伊朗因此增强了实力与地区影响力。”
沙特有动力“向东看”
随着美沙关系走入低谷,尽管仍与美国保持着密切的安全联系,沙特作出的反应是加强与俄罗斯和东亚国家的关系。
俄罗斯并非沙特的战略伙伴,但鉴于其石油生产能力,俄罗斯已经成为沙特在“欧佩克+”的重要对话者。除了能源政策合作外,沙特也在探索与俄罗斯在政治、经济以及区域政策、安全问题等更广泛领域的合作。与西方领导人相比,在国际社会在卡舒吉遇害案后对沙特大为谴责之时,只有俄罗斯总统普京愿意公开与沙特王储穆罕默德会面。
去年8月,一些西方和阿拉伯媒体援引消息人士报道称,在俄罗斯举行的国际军事技术论坛期间,沙特副国防大臣哈立德亲王与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签署了一项“军事合作协议”。协议具体内容并未向外界透露,但这一举措是在美军撤出部署在沙特的“爱国者”导弹防御系统后作出的。
“在美沙关系不睦的背景下,沙特有进一步‘向东看’和转向其他大国寻求外交平衡的动力,中俄似乎提供了美国之外的替代选项。”邹志强认为,“但这不意味着沙特真的要选择中俄作为替代选项,中俄在安全上也替代不了美国,沙特更多是将之作为对美施压的一种手段。”